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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我8月5日就准备写,但是我还是决定等一等,等待8月15日中美高级会谈之后再写这篇文章——什么原因我们后面来谈。
1_ 质问式摊牌_
美国是否准备与中国和平相处?
这句分量很重的问话是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在8月4日应邀出席2020年阿斯彭安全论坛说的。
崔天凯大使(来源:一点资讯)
这样的问话在中美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它释放的信号是非同寻常的。
为了让大家全面了解这句话的背景,下面我完整引述一下在阿斯彭安全论坛上崔大使与一位美国记者的一段对话。
按:大家如果没有耐心看完这段话可以直接跳到后面我的分析部分。
伯恩斯:安德利亚,非常感谢你。谢谢大使先生接受访谈。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18个月前,我和大使先生在密歇根州大急流市见面。我们在500名商界人士参加的会议上进行对话,以纪念吉米·卡特总统和邓小平先生推动美中建交40周年。
美国和中国一起做了很多事,取得很多成就,会议有一些庆祝的气氛。
但是,大使先生,现在美国国内的情绪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国内对中国在香港的反民主行为普遍感到失望甚至愤怒。
人们感觉,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南海正对菲律宾和越南采取非法行动,推进过分的法律主张。人们普遍反对解放军在喜马拉雅山漫长的边界上对印度的行为。
刚才安德利亚也问了您有关维吾尔人的问题。在这个国家,有很多证据使我们相信,可能多达一百万的维吾尔族人受到了不公正的压迫和不公正的待遇。
我和大使先生已经认识很久了,我想对您说,在美国,观点正在趋于强硬。
甚至大多数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一致认为,中国在印太地区太有侵略性,我们可能正处于转向竞争的根本转折点。
所以我的问题是,北京是否意识到这里非常强硬的态度?是否意识到美国两党和几乎所有领导人都对中国和北京政府持负面看法?北京能做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关切?因为这是外交的一部分。
目前,我们根本没有看到中国政府有什么和解的表示。
崔大使:刚才安德利亚和我谈到了你刚才提及的许多问题。
我知道时间有限,不想全部重复一遍,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中国人民也感到非常震惊,他们对美国对中国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失望,中国公众的愤怒正在持续上升。
这里的人们必须意识到这一点。你问中方能做什么以改善中美关系。中国人民也在问,美国能做什么以改善中美关系。在许多问题上,有时我不明白为什么误解会持续甚至蔓延开来。
我本人亲身参与过亚洲许多问题的处理过程。中国和我们的所有邻国只想建立正常、稳定、友好和互利的关系。
我们的确有争议,比如与印度的边界争议以及在南海的领土争议。但总的来说,我们地区的所有国家都希望发展互利关系。他们当中谁都不想看到紧张局势升级。
因此我完全有信心,在没有外部干预和外部企图使局势升级的情况下,中国和我们的邻国能够通过友好、和平谈判解决任何问题。
例如,中国有14个陆上邻国,这意味着,我们与14个国家有陆地边界。
在这14个国家中,我们已经与12个国家解决了边界问题、缔结了条约,仅剩印度和不丹。
也许我们无法在短期内解决边界问题,但这个问题不应该主导中印关系。我认为,我们的印度朋友也不愿意这样。
因此,希望我们的美国朋友能够真正更好地理解我们地区的现实情况,真正理解我们的关切、看法以及诉求,知道地区人民真正需要什么,并避免采取旨在借该地区任何争议渔利的任何行动,甚至升级局势。
我想对大家坦诚地讲,对美国来说真正的问题是:
美国是否准备好与另一个具有不同历史、文化和制度,但无意与美国争夺全球主导地位的国家共处?你们是否准备好与我们和平共处?这是根本性问题。
我希望,政界人士、外交官、记者和学者能够真正严肃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这段对话非常重要,我详细给大家捋一捋。
首先美方记者的提问非常典型地表现出美方居高临下的傲慢。
大家看这段话。
所以我的问题是,北京是否意识到这里非常强硬的态度?是否意识到美国两党和几乎所有领导人都对中国和北京政府持负面看法?北京能做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关切?因为这是外交的一部分。目前,我们根本没有看到中国政府有什么和解的表示。
这段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美国朝野两党现在都对中国印象很不好,都对中国保持强硬立场,所以,中国政府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缓解美国的敌意。
这就是美国人的傲慢——在他们眼里,中美关系就是美国对中国单方面的一种施舍,只要美国老爷不高兴,不管理由是什么或者理由是否成立,中国都必须要做出让步才能维护中美关系。
美国议会
美国把中国当什么?
殖民地吗?
崔大使当然不认同中美关系需要中方单方面维护的强盗逻辑。所以,崔大使毫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你问中方能做什么以改善中美关系。中国人民也在问,美国能做什么以改善中美关系”。
然后,崔大使绵里藏针回应了所谓美国对中国的指责“中国在亚太地区太有侵略性”完全是无稽之谈。
大家注意崔大使这段话的阐述:
“因此我完全有信心,在没有外部干预和外部企图使局势升级的情况下,中国和我们的邻国能够通过友好、和平谈判解决任何问题。”
这段话有两层含义。
第一,如果“没有外部干扰”,中国可以与邻国通过友好和平谈判解决任何问题。
为啥崔大使有这个底气,可以通过谈判与邻国解决“任何问题”?
原因很简单,谈判结果是实力的体现——有句名言很经典,在战场上拿不到的,在谈判桌上同样拿不到。
中国现在综合实力远超周边任何一个邻国,在这样的实力背景下我们只是维护中国的正当利益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很难想象一个实力远不如中国的邻国还企图摄取中国的正当利益,这是不可能的。
不相信这个结论的可以去查阅1962年中印边境战争,1979年中越自卫反击战。
所以,崔大使才敢说——可以通过谈判与邻国解决“任何问题”。
第二,现在中国与邻国还有短期无法解决的问题的原因就是有外来干涉。
这个“外来干涉”希望中国与邻国冲突升级,然后企图从中渔利,正是因为有这个“外来干涉”才让中国与一些邻国无法通过和平谈判解决双方的问题。
这段回应义正言辞堂堂正正,美国声称因为“中国在亚太地区充满侵略性”而对中国充满敌意,事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美国充满侵略性的“外来干涉”才导致中国与邻国无法和平解决地区争端。
驳斥了美方的谬论之后,崔大使摊牌了!
中美建交48年之后首次明确不含糊的质问式摊牌——
美国是否准备好与另一个具有不同历史、文化和制度,但无意与美国争夺全球主导地位的国家共处?
你们是否准备好与我们和平共处?
这是根本性问题。
这段表述非同小可!
下面我详细阐述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段话表达了什么含义?这段话讲给谁听的?
_ 2 三层含义_
这段话表达什么含义?
三层含义。
第一,中国无意与美国争夺全球主导权。换句话说,对于美国心心念念的全球霸权中国不感兴趣。
为什么中国对全球霸权不感兴趣?
因为中国核心利益都在中国国境线以内!
包括台湾、香港、南海这些与美国分歧最大的问题其实都是中国国境线以内的!
这些都是中国核心利益,中国绝对不可能让步妥协,在中国国境线以外的全球霸权,中国无意与美国争夺。
这一点非常重要,大家一定要记住。
第二,美国是否愿意与一个“具有不同历史、文化和制度的国家”共处?
这段话核心是制度!
美方是否将颠覆中国社会主义制度作为必须完成的目标?
第三是关键:你们是否准备好与我们和平共处?
撇开具体的问题分歧,美国在主观意愿上是否愿意与中国和平相处?
这是根本性问题。
有时候国家之间的关系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崔大使的提问类似于两个人吵架,一个人突然问:你究竟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把问题搞大?
想解决问题我们就按解决问题的思路来处理;
你想把事情搞大,那就只能奉陪到底!
辽宁号航空母舰(来源:新浪网)
换句话说,如果美国已经不打算与中国和平相处,那么中美关系乃至国际局势都会发生重大变化!
3_ 三个清单模式_
今年以来,虽然中美关系持续恶化,但是站在中国的立场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来管控双方冲突,并且也拿出最大的诚意准备与美国和平相处。
前段时间,我们王毅外长有个公开表态,希望用三个清单的模式来处理中美关系。
这三个清单包括:合作清单、对话清单、管控冲突清单。
(来源:新华网)
什么意思呢?
合作清单:就是中美可以在哪些问题上合作,列入这个清单,包括全球气候问题,防疫问题等等;
对话清单:中美在那些问题可以谈判,列入这个清单。比如经贸问题、地区冲突问题等等。
管控分歧清单:中美目前分歧较大,暂时无法达成协议的问题纳入这个清单,目的就是要管控这些问题的冲突。比如南海问题、台湾问题等等。
三个清单的模式代表着中国希望与美国求同存异、管控矛盾——这就是中国准备与美国和平相处最大的诚意。
但是两国关系走向不是中国单方面努力可以解决的,今年以来美国做法就非常过分。
在疫情问题甩锅抹黑中国;
在南海碰瓷挑起事端;
关闭休斯敦领事馆;
在台湾问题冲撞中方红线;
蓬佩奥发表对中国的冷战宣言;
种种行为已经不是简单的矛盾与冲突,而是已经上升到美国对中美关系最基本的定位——
中美关系是和平还是非和平方式相处?
如果美方不愿与中国和平相处,一定要选择非和平的模式,那中国也只能对等地采用非和平模式与美国对抗——
最近中方关闭美国成都领事馆,中方宣布对美国11人进行制裁一再强调的“对等”就是这个含义。
_ 4 奉陪到底_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
美国最在意的就是全球霸权,并且潜意识认为中国是美国全球霸权的挑战者;
中国明确表明自己无意挑战美国的全球霸权(这个我们后面来谈)。
中国要坚持的核心利益都在国境线以内;
但是中国的核心利益屡屡受到美国的挑衅与冲撞;
过去,中国面对美国的挑衅反击时一直保持着克制——这是因为,中国还是希望与美国保持和平相处;
但是,现在中国已经感觉到美国的恶意越来越大,所以干脆就直接摊牌质问:
你选择和平还是非和平?
我希望你选择和平。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选择非和平,
我也只能奉陪。
所以,崔大使在出席2020年阿斯彭安全论坛上首先发言就是这样说的:
“当前中美关系处于非常关键的时刻。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是近半个世纪前基辛格博士访华以来前所未有的。
我们今天正在进行的抉择,不仅将真正决定我们两个大国之间的关系,也将塑造世界的未来。
因此,我们必须基于我们两国人民和世界的长远利益作出正确抉择。”
这段发言崔大使非常坦诚。
当前中美关系处于非常关键的时刻,关键的原因就是中美双方要做出选择——
选择和平相处还是非和平对抗,这种选择将塑造世界的未来。
明白了吗?
不仅是美国要做出抉择,中国也将做出抉择——决定世界未来的重大抉择。
_ 5 摊牌的底气_
下面我们谈谈第二个问题:崔大使这番重大表态是讲给谁听的?
主要是三类人。
第一类是围观中美博弈的全球其他国家,特别是其他发达国家。
第二类是美国精英阶层,包括媒体、智库学者、资本等对美国舆论与政策影响力的圈层。
第三类是美国政坛,包括铁了极端反华的美国政坛右翼势力。
那么。给这三类人做出上述的表态有何意义呢?
意义很大!
美国右翼势力要发动对中国的新冷战有一个必要的前提——
那就是要在美国国内,包括欧盟等盟友进行广泛的动员!
中国现在的经济规模与综合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巅峰时期的苏联,如果美国不在国内以及发达国家进行广泛的动员——
仅凭华盛顿政府掌握的行政权力搞一些动作是远不能发动对中国的新冷战的。
现在崔大使在全世界面前公开中国政府的立场就有重大的意义:
——中国无意挑战美国的全球霸权;
——中国愿意通过和平谈判解决与邻国的争端;
——中国做出最大的努力并且表现最大的诚意希望与美国和平相处;
这三点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中国愿意与所有国家和平相处,我们要坚守的核心利益都在国境线以内。
如果这样,美国政府都不愿意与中国和平相处。
那么,美国右翼势力就很难动员盟友一起来构建反华大联盟——
换句话说,对于其他发达国家而言,它们有何理由与动力加入美国阵营发动对中国的新冷战?
甚至在美国国内要进行广泛动员也会困难重重,比较现实的问题就是,如果美国政府选择与中国不和平相处——
那么,中美每年双边高达6000亿美元的经贸合作怎么办?美资每年在中国高达5000亿美元的营收利益怎么办?
所以,崔大使这个表态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第一、第二类人的态度——
这也是我党最擅长的统战工作,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最大程度孤立少数顽固派。
至于对美国政坛势力,崔大使的表态也是绵里藏针,暗藏玄机。
这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假如美国不愿意与中国和平相处,那么,中国也只能选择非和平方式与美国相处——好吧,美国将承担的代价将是非常高昂的。
美国虽然综合实力全球第一,但是摊子也铺得很大,要维护的要害也很多——
为了维护地缘政治的全球霸权,美国不但要在全球驻军维持强大的军事存在,并且对一些重要领域也要保持绝对控制权——
比如对全球36条关键水道控制权,比如在中东的主导权,比如要给中东石油国家提供安全保障,比如维持对欧盟的影响力等等。
美国全球军事基地
如果美国逼着中国选择非和平方式对抗,中国就不大可能如同现在一样保持克制,中国完全有可能在全球更广泛的领域展开反击——
即使还无法直接挑战美国霸权,但就算是捣捣乱也足以让美国头痛不已。
比如在中东地区,过去中国就非常克制,坚持不与任何国家结盟,也不参与中东地区的冲突——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中国无意挑战美国全球霸权的诚意。毕竟,中东地区是石油美元的基础。
我们设想一下假如中国深度参与中东地区冲突,以中国的实力——要钱有钱,要军火有军火,要政治影响力还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
不管是直接下场支持俄罗斯、伊朗在中东的军事扩张,还是与某些中东国家结盟,都会给中东局势增加巨大的变量,也是对美国石油美元根基构成严重的威胁。
所以,崔大使表态就是给美国政坛势力施加一个巨大的压力——
你们如果放弃与中国和平相处,付出的代价可能是逼着一个全球经济实力排名第二,举国动员力全球第一的国家去给美国的全球霸权制造麻烦!
这个代价你们能否承担?
最近IMF发布了一个《世界经济展望报告》,在报告里预测2019—2021全球各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的比较。
贡献率比较(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20年4月《世界经济展望》)
在未来两年内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51.2%,美国只有3.3%。毫无疑问,未来两年内中国是世界经济举足轻重的发动机,而美国经济影响力急剧衰减。
也就是说未来两年只有与中国合作才能发展经济,才能赚钱。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让美国盟友站队美国一起来遏制中国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让美国国内资本放弃中国市场也很难实现。
从另一个层面来看,新冠疫情已经重创了全球经济,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美国还要强行逼着中国用非和平方式对抗——
将大量资源消耗在中美对抗之中,而不是发展经济、为全球经济复苏做出更大的贡献必定会引发全世界包括美国盟友的广泛不满。
这也是崔大使向美国摊牌的底气所在。
在全世界最需要合作抗疫恢复经济的时候,美国右翼政客如果一意孤行强行要对中国发动新冷战就是倒行逆施,是非常不得人心的。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句话放在现在也是有很大意义的。
6 谈判延期
8月15日是中美高级代表进行贸易磋商的日子,这样级别的会谈结果对于中美关系走向是有非常强的指导意义的。
8月4日崔大使向美方发出“底线”拷问,15日如果中美贸易谈判如期举行,美方不管是正式还是非正式都要做出回应的。
我们通过谈判结果基本就可以了解美方的态度,这也是本文拖到今天才发布的原因。
但是15日的中美贸易谈判居然延期了,官方也没给出理由,感觉有点突兀,因为在1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与白宫贸易代表都在称赞第一阶段协议执行很好。
我个人觉得这个会谈突然无理由延期其实是美方一种矛盾的心态表现。
一方面川普现在民调明显落后于拜登,所以对于川普而言在美国大选前很难承诺不再打中国牌,另一方面川普现在也不敢与中方撕破脸,所以干脆采用推迟会谈的方式来回避表态。
所以,崔大使8月4日的“将军”还是给川普政府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我个人判断,美国现在因为疫情正陷入严重的经济衰退,已经没有实力挑起与中国的全面新冷战。
华盛顿最近一些挑衅行为很大程度是为了大选而做出的政治姿态。大选一旦结束,不管是川普还是拜登当选,这种紧张的气氛大概率会降温。
唯一的变数就是在美国大选前三个月时间里,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2020年黑天鹅太多了。
我们将继续跟踪中美关系演化并且将及时为大家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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